上世紀50年代中期,我出生在安徽大別山麓的農村。家中有奶奶、外婆、父母和六個弟妹,共11口人,兄弟姐妹7人中我排行老大。初中畢業升學考試時,我以總分第一名考上了郭沫若先生題寫校名的高中“花涼中學”。 那時,農村以家庭勞力出工記工分,年終按人口平均決算“余款戶”或“缺款戶”,“缺款戶”則扣分糧食。我家出工勞力只有父母,父親因患肺結核病,不能出全勤做工分。我家連續兩年成“缺款戶”,全家人兩個冬天只有喝芥麥地瓜糊。 迫于家庭生活負擔,父親無奈想讓我輟學,回家幫他支撐家庭重擔,打算讓我學一門手藝,或獸醫或泥瓦匠,并且師傅都聯系好了。而學校老師則鼓勵我繼續上學,說放棄讀高中太可惜,因為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,并且還是優秀學生干部。 第一次面臨人生抉擇,怎么辦?我幾次獨自到屋后山梁上來回走著,想著。老師的期望,自己升學讀書的渴望,激發了我的勇氣。我決心向父親請愿。當年升學招生是春季。大年三十年夜飯后,弟妹們都去睡覺了,我陪父親守歲,當面向他表達了想上高中的愿望,并談了自己的打算:利用每個周末和寒暑假,回隊里掙工分,爭取負責連自己在內三口人的工分,以擺脫“缺款戶”的困境。父親終于被我的決心所打動,點了點頭。當晚我睡了一個好覺,做了一場夢,夢見了上高中報到時的場景。 夢醒后,已是大年初一早晨。我興奮地迅速起床,穿衣走出家門,按昨晚睡前想好的方案,挑起糞箕往村子后山走去,撿拾糞肥。大年初一,人們都在過年,我可以撿到比往常多很多的肥料,給生產隊可以賺取工分。因此,我高興至極。 忘我地邊撿邊走,不經意間來到了鄰村村口。突然,一陣清脆的女聲喊我的名字。我吃驚地停下腳步,定睛一看,居然是低一年級的同學,也是我老師的女兒。頓時,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往頭上涌,無地自容,一時間答不上話來。同學見狀,忙叫老師招呼我到她家坐坐,休息一會。老師用“吃得苦中苦,方得甜中甜”的話語溫暖我。帶著老師的鞭策,我從失尊中轉過神來,繼續往其它村子走去。一個早上的收獲,可以賺到成人一天出勤的工分。后來,那位女同學與我同班同學在北京結為夫妻。時隔多年,我帶著妻兒到北京登門拜訪,還談及那年的“大年初一”,女同學連聲說“你真不容易,很勵志!” 這個“大年初一”過后,高中期間每個周末和寒暑假,我都全勤出工,基本工分為每天7分。插秧、耘草等體力加技術活,我能與成人一樣干的記10分。輪流看守隊屋,每晚記工2分。別人輪流,我堅持坐莊。被子每人各自帶一床,合睡。冬天,有的人家孩子尿床,被子沒干,我也頂著濕冷的被子忍著睡。這樣堅持著,我終于兌現了對父親的承諾,我們家也扭虧為盈,全家人冬天不用再喝糊了。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,我十分珍惜。我不但完成了高中學業,所有學期都被評為“三好學生”,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好評。 高中畢業,鋪就了我的人生之路。那時,大學招生尚未恢復。高中畢業回鄉后,我被選為民辦教師、大隊團支部書記。入伍到部隊,先后擔任文書、書記、報道員,很快入黨提干。部隊推薦干部去考試,上地方的全日制大學,我被寧波師院中文系錄取,圓了大學夢。撰寫的新聞稿件和工作調研文章,被《解放軍報》等軍內外報刊采用,多次立功受獎。轉業安置考試時,筆試面試成績都是第一。 改革開放40年來,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如今,孩子們的“大年初一”,可謂豐富多彩。有長輩們發紅包的,有父母帶著“過年游”的,有的過年期間還到著名高校甚至出國游學……年輕一代,生逢盛世,幸福可嘉。回首我的“大年初一”,雖然苦澀,但也助我邁出了人生奮斗的第一步,至今留給我的仍然是滿滿的正能量。 >>>更多美文:情感驛站
- Oct 06 Sun 2024 21:01
從歷史中找,來看中國人的“斗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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